周易小说网 > 妾心如宅(全3册) > 第41章 渐行渐远渐无声(1)

第41章 渐行渐远渐无声(1)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周易小说网 www.zhuoyj.com,最快更新妾心如宅(全3册)最新章节!

    因为夜里的那个旧梦,太夫人翌日犯了头痛,便免了夏嫣然和几房姨太太的晨昏定省,只独独传见了云辞。

    “出岫关在刑堂里,你打算如何处置?”对于这个儿子,她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也不愿花精力与他迂回曲折。

    云辞今日倒是坐着轮椅,脸色也不大好,隐有腿疾复发之兆:“母亲想如何处置?”

    “你园子里的人,怎来问我?”

    “我园子里的人,您没少过问。”

    云辞的这句话令太夫人笑意收敛,沉了声音:“那我也不瞒你。她毕竟怀过你的孩子,也算有过功劳的人。这次你严罚她,是给二房一个交代,我知道你心里舍不得。”

    太夫人换了一串楠珠,握在手心里徐徐拨弄:“她那个容貌与性子,云府容不下。你若舍不得她死,便放她离开吧。”

    “离开?”云辞轻轻重复,问道,“如何离开?”

    “让沈予带她走,或是给她一笔钱,让她自谋生路。”太夫人认为自己是退让了一大步。

    岂料云辞闻言却是笑了:“子奉在房州还有些庶务要处理,暂时会住在咱们这儿。至于出岫……她如今还不能走。”

    “不能走?那要让她一再挑起你们兄弟不和?”太夫人声音又见冷厉,“从前老二虽荒唐,也不至于闹到府里来……咱们丢不起这人。”

    “若是放她离开,您就能保证二弟会放过她?”云辞反问。

    太夫人不答。

    云辞见状,便垂目道:“我早晚会让出岫离开,但不是眼下。”

    太夫人目光霎凛:“怎么,你怕我明里放她走,暗里再去加害她不成?”

    云辞否认:“母亲多虑了。”

    太夫人又如何会信,只冷笑道:“好啊!你如今连我都猜疑起来了。”她将楠木佛珠搁在案上,“辞儿,你为了她与我作对,不是帮她,而是害她。”那语气,端的是几分委婉的威胁。

    话已至此,云辞也无意长谈,遂断然终止这个话题:“出岫一定会离开,我也一定会放她走。但眼下时机不对。”

    这话听在太夫人耳中,令她半信半疑:“你能如此想,自然最好不过。你是离信侯,应该摒弃小情小爱。”

    “儿子受教。”云辞侧首欲招呼竹影,想了想,临去前又对太夫人道:“今日是您主动提出让她离开的。有朝一日我若当真放她走,还请您记得今日之诺,不要再去为难她。”

    太夫人眼角一抽:“即便我想为难她,有你盯着,我也是有心无力。”

    闻此一言,云辞似乎身形一顿,面上也浮现出几分看不清的悲伤。他沉默片刻,敛容再道:“我答应了品言,今日要带她去荷塘。母亲若无事,我先告退了。”

    太夫人觉得今日云辞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是哪里奇怪。眼见他无心逗留,也不勉强,便抬手屏退:“你去吧。”

    云辞未再多言,示意竹影推自己离开荣锦堂。

    一个时辰后,云辞传令到刑堂,将出岫贬去浣洗房,做洗衣女工。

    转眼间,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个新年,出岫在揉搓大堆衣裳中度过。她从前那双抚琴弄弦的柔荑,如今已是充满疮斑、红肿不堪。被贬到浣洗房这么久,云辞不曾来过一次,也没有给过她解释的机会。她最开始还等着盼着,如今等了三两月之久,倒也麻木了。

    浣洗房刚熨烫平整了一件衣裳,是夏嫣然急着要的。出岫奉命送去,面无表情往知言轩里走。离信侯府要个体面,她做过娼妓的事情并未传开,但,突然从侯爷器重的大丫鬟被贬成低等洗衣女工,此事本就引人遐想。因而知言轩的下人们看到出岫,都带着一种探究的目光。

    出岫对一切只作未闻,目不斜视往夏嫣然屋子里去。灼颜正守在门口,见是出岫过来,突然掩面而笑。出岫已习惯了被她嘲讽,低声道:“这是夫人的衣裳,劳烦灼颜姐姐送进去。”

    灼颜淡淡瞥了出岫一眼:“夫人让我在外头守着,哪儿都不许去。夫人还说,衣裳熨好了赶紧送进去,侯爷正等着夫人换好衣裳,为她作画。”

    作画吗?出岫垂眸看着托盘上的锦绣烟罗裙,刺绣精美,华彩闪耀,的确是入画的不二之选。她记得云辞从不在内室沾染笔墨,不想竟也懂得这闺房之趣了。

    想到此处,出岫只得屏去杂念,敲门道:“夫人,衣裳送来了。”

    “进来。”夏嫣然柔声招呼。

    出岫低着头迈步而入,看到那袭白衣的一角,连忙俯身行礼,又转向夏嫣然道:“夫人。”

    “衣裳搁下吧。”夏嫣然只道了这一句,未再多言。

    出岫领命称是,刚将衣裳放到案头,只听云辞淡淡说道:“你去侍奉夫人更衣。”

    出岫行礼领命,将案头上的衣裳掂起来,转到屏风后替夏嫣然换上,又走出来低声再道:“奴婢告退。”

    云辞默不作声,仿佛是准了,出岫便往门外走,岂知刚走到门口,却听他在身后道:“慢着。墨干了,你来研墨。”

    研墨?出岫只得转身回来,拎着小水壶往砚台里倒上水,专心致志地做起差事。身旁传来淡淡的龙涎香气,还混合着一丝药香,与她记忆中的味道一般无二。这令出岫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与他仍在京州的追虹苑里,一样的人,做着一样的事,不曾有过后来的爱与恨、是与非。

    只可惜,这美好的错觉尚未持续多久,已被残酷的现实打断——宣纸上是一张与出岫一般无二的面庞,被云辞细腻的笔触仔细描绘。他逐渐勾勒了锦绣烟罗裙的华彩,笔墨逶迤出一位华装美人。刹那,出岫恍惚了,以为他笔下画的是自己。

    然而,那最终落在美人眼角下的一笔,画出一滴泪痣的同时,也如同最锋利的刺针戳中出岫的心房。云辞画的,是他的爱妻。

    “出岫,你脸色不大好。”便在此时,夏嫣然忽然开口,语气温和,充满关切。

    手指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蓦地疼痛起来,出岫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墨锭。她抬眸对上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精致容颜,哑着嗓子道:“多谢夫人挂怀,奴婢无碍。”

    夏嫣然看了云辞一眼,试探着问:“侯爷,让出岫下去吧?”

    云辞自始至终埋首作画,头也未抬:“笔墨的差事做完了,可这宣纸还未裁剪。”

    夏嫣然朱唇浅笑:“这有何难,妾身接手便是。”她边说边往书案前走,“妾身还未曾侍奉过侯爷笔墨纸砚,今日也来试试手。”

    至此,云辞才终于停了停笔,抬头宠溺地看向夏嫣然:“那你可仔细些,这匕首很锋利。”

    匕首?裁纸何以用匕首?然未等出岫想明白,她眼前已划过一道冷冽银光,还隐隐闪耀着嫣红光泽。正是沈予所赠的鸳鸯匕首。

    鸳鸯匕首,成双成对,各执一把,以表恩爱。原来,云辞将这其中一把给了夏嫣然。

    出岫自觉再无留下的必要,欲告退而去。她深深吸了口气,好似要将胸腔里的悲伤尽数吐露出来:“奴婢告……”

    “退”字尚未出口,但听“咣当”一声脆响,那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已从夏嫣然手中脱落,一个弹起后,正正落在出岫脚边。

    “品言!”看着夏嫣然忽然昏倒在地,云辞顾不得腿疾,连忙伸手去扶。与此同时,出岫也一步跨过脚边的匕首,探手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夏嫣然的一截衣袖。

    “我没事。”夏嫣然被云辞从地上抱起,勉强笑道,“忽然有些头晕罢了。”

    云辞抿唇,神色泄露出一丝担忧,修长的手指便往夏嫣然脉搏上探去。出岫见状,连忙起身道:“我去唤人。”

    话音甫落,云辞的声音已接着响起:“品言,你有身孕了。”那语气不悲不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霎时,出岫脚下一顿,无意识地去看云辞。恰在此时,云辞的目光也碰巧望过来,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仿佛是在期待什么回应。

    一阵难以遏制的苦涩涌上出岫心头,她听到夏嫣然惊喜地低呼:“真的?多久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云辞的目光仍旧盯着出岫,不愿错过她面上丝毫的表情变化。然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夏嫣然:“也许……是有两三个月了。”

    “侯爷……”夏嫣然简直要喜极而泣,埋首在云辞怀中啜泣起来,“我……我好欢喜。”

    云辞这才将目光从出岫面上移开,敛目去看怀中的妻子,低声回道:“我……也很欢喜。”

    欢喜吗?出岫直感到脚步踉跄,不禁伸手扶住桌案一角,稳了稳心神。

    曾几何时,面前这个白衣男子,也对她说过一句关于“欢喜”的话——“我有自信能比常人更令你欢喜,就好似你从前不会说话,也能令我欢喜一样。”

    而如今,这份欢喜,他给了别人。出岫想笑,也自知该笑。她为他感到开心,他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子嗣,嫡出、血统高贵。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此时此刻,出岫只能想出这一句话来。她疮痍满目且红肿的双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曾孕育过的一个生命,今时今日终于无情地流失。

    朦胧中,出岫看到云辞的目光再次投来,深如幽潭令她看不清、摸不透。她眸中聚集起隐隐的雾气,唇边又扯出一丝笑容,重复道:“恭喜……侯爷。”

    云辞好似有些失望,只低声“嗯”了一下:“唤竹影进来,你下去吧。”

    出岫逃也似的出了门。

    此后一连三天,云府上下陷入一片欢腾之中。内院下人,每人各增三月份例;外院下人,每人各增一月份例。正月的日子在喜气洋洋中度过,合府上下都无比期待侯爷这个嫡长子的到来。

    众人皆知,侯爷夫人若一举得男,便是理所应当的世子殿下。为着这万众期待的一个孩子,太夫人专程请了夏嫣然娘家过来,好让她一解对亲人的思念之苦。

    沈予在这期间来过浣洗房两次,无非是送些治疗手创的药膏,还无比心疼地承诺她,且再忍耐一段时间,他便带她离开。

    浣洗房忽然多了许多匹布料,皆是手感柔顺的好材质,听说是云锦庄专程送来给小世子做衣裳的。但由于今冬多雨,路上有些受潮,是以拿到浣洗房的大院里晾晒一番。

    接到这些布料的那天,恰好是出岫当值。她对着单子将布匹一一清点完毕,便听到一声招呼:“出岫姑娘。”

    出岫循声抬头,回想片刻才认出是谁。

    来者是管家云忠的亲侄儿,曾向出岫求娶失败的淮南区米行总管事云逢。只不过如今,他已不再分管米行生意,而是调去云氏名下最大的绸缎庄——云锦庄,做了正正经经的当家人。这职位看似升迁了,但,自古民以食为天,米行生意是关乎民生的根本,绸缎生意自不能比。

    因而,云逢手中的权力还没从前大。他看似是个大当家,可真正的决策权还是在云氏宗亲手中,毕竟,绸缎生意是与公卿贵胄往来,他根本说不上话,充其量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传话筒罢了。

    短短一年之内,云逢的职位为何会调整,他与叔叔云忠皆心知肚明。因而这一次,云逢亲自押送布匹前来,便是想借此机会请叔叔铺条路,对云辞提一提,还将自己调回去做米行生意。

    显然,此刻瞧见出岫在浣洗房,云逢很是惊讶:“姑娘你……怎会在此?”

    怎会在此?出岫笑了笑:“这事说来话长,云管事若想知道内情,不妨去问云管家。”她从前是谁,做的是什么营生,绝对瞒不过管家云忠。

    “你能说话了?”云逢面上划过惊喜之色。

    “是啊,因缘际会能说话了。”出岫低眉笑了笑,又道,“浣洗房潮湿,您快出去吧。”

    云逢本欲上前与出岫亲近,却又适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下脚步,沉吟一瞬,道:“我看看这些布匹便走。”他有些欲言又止,本想问问出岫为何沦落至此,但话到嘴边,还是决定私下去问叔叔云忠。

    云逢胡乱检查了布匹数量,便匆匆往云忠的院落里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天仙一般的女子,到底在一年内遭遇了什么。

    “你说什么?你还要求娶出岫?”管家云忠看向自己的亲侄儿,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云逢面色很是坚定:“去年求娶被拒,我还道侯爷对她宠爱有加。可一年不见,她都憔悴成了什么样子!那还让她留在云府做什么?”

    “你可要想清楚,你去年才成婚!”云忠冷冷警告。

    “我去年为何匆匆成婚,无非也是想让侯爷放心……但她现在这模样……我……”再见出岫,云逢依然惊艳,依然心动,原本压抑着的那点绮念,在这不期重逢的一刻又被强烈地勾了出来。

    “混账东西!”云忠冷喝侄儿,“从前咱们不知她的身份也就罢了,如今你知道她出身风尘,又曾落过胎,你还执着什么!”

    “执着什么……”云逢眯起双眼似在回忆,半晌叹道,“我也不知道。”

    云忠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在拿前程做赌注!”

    云逢只沉默着坚持。

    生气归生气,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儿,云忠只道:“你要纳她做妾,你自己去对侯爷说!我可再舍不下这张老脸了!”

    云逢大喜,躬身对亲叔叔行了一礼:“多谢叔叔成全。侄儿不是想纳她做妾,是想……娶她做平妻!”

    毫无意外,云逢的再次求娶,又被云辞断然拒绝。然他并不灰心,每日都来清心斋求见。如此坚持了四五天,云辞终于发现这一次云逢异常坚定,已不惜押上身家前程。于是,云辞去了一趟浣洗房,在出岫被贬百日之后。

    暮霭沉沉之中,还能听闻“沙沙”的揉搓声,仅有的几个女工都坐在井边,趁天色还有最后一丝光亮,不停地洗着衣裳。出岫无疑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云辞一眼瞧见她正半蹲半坐在小凳子上,头也不抬地搓着衣裳。

    一股锥心的疼痛突然袭来,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云辞依然不忍面对这番情景。在门口平复良久,他才示意竹影推他进去。

    “你们先下去,出岫留下。”竹影适时开口命道。几个女工依言鱼贯而出,唯有出岫直起酸胀的腰身,俯身向云辞行礼,又向竹影行礼。

    眼前这一幕,就连竹影也看不下去了,不禁别过头去退出门外,守在门口。

    偌大的庭院里,终于只剩下云辞和出岫两人,还有架子上搭着的各式衣衫。空气中飘荡着浆粉的味道,明明是一股清新,却又夹杂着无力与哀伤。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妾心如宅(全3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周易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姵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姵璃并收藏妾心如宅(全3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