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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心底的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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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亲友里面,有个老赵,是姜晔的远房侄媳妇,比姜妈妈也小不了几岁,只是辈分小。

    老赵信佛,为人极好,平时也与姜晔处得来。此时便对姜晔说道:“二姑,其实我老爷没走远呢,就在屋顶上看着咱们呢。您快别这么哭了,我老爷看着您哭成这样,得多难受?别让他老人家心里不安了。”

    姜晔此时此刻太需要精神鸦片了。听老赵这么一说,她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便哭着问老赵:“是真的吗?我爸在看着我吗?我爸真没走吗?”

    老赵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姜晔欣慰地环顾着屋顶,就像平时对老爸撒娇似的对着屋顶说:“爸,您太坏了,您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您扔下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想让我们怎么办呢?”

    停了停,她又对着屋顶说:“爸,我知道了,您现在是彻底解脱了,从今往后,您再也不用面对那些混账人、那些混账事儿了。也挺好的。真的,老爸,您不用为我担心。我肯定能熬得过去。您放心地走吧。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您走吧,老爸,去找我爷爷奶奶团聚吧,老爸,我的老爸……”

    一屋子人,看着姜晔对着屋顶喃喃自语,都以为她魔怔了。

    这也难怪,她是她爸爸的心头肉、眼珠子嘛。

    猪头舅居然敢来吊唁。

    姜晔站在门口拦着,死活不让他进门,说:“我爸不想看见你,你请回吧!”

    搁在以前,要是对长辈说“你”不说“您”,是要被姜妈妈骂的,可现在,姜妈妈一句话都没有。

    猪头舅教训她:“你这孩子懂礼数吗?有不让娘家人祭奠的道理吗?来、来,你们大伙儿来给评评理!”却没人理他。

    姜晔死死盯着猪头舅的大肿脸,说:“如果杀了你能让我爸活过来,我可以杀你一万遍!不说大话,我做得到!滚!快滚!再不滚我剁了你!剁碎!碎成片,一片、一片、又一片……”

    猪头舅见外甥女恶狠狠的样子着实吓人,赶紧走开,边走边说:“这孩子这不是疯了吗?我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去火化,又是一番撕心裂肺。

    遗体告别完毕,工作人员说:“子女来看最后一眼吧。”

    哥哥先站过去,凝望着父亲的脸,哭泣着说:“我才多大呀,我就没爸爸了!”

    轮到弟弟,弟弟把脸贴在父亲的脸上,久久不愿离开。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父亲这么亲近……

    工作人员开始催促了,弟弟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晔急了,一把推开了弟弟,说:“走开,快走开!别霸占我的爸爸!我的爸爸!”

    最后一眼。最后一眼。从此,再也见不到了。没有了。

    老爸的脸依旧英俊而安详。一个大帅哥呢。以前看《戏说乾隆》,家里人都说,里面的郑少秋很像爸爸呢。不过,爸爸比郑少秋更舒展、更圆润。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这样的老爸,这样的亲人。

    捧着骨灰盒回到家,家外面的空地上已经搭好了灵棚。

    姜妈妈迎上来,接过骨灰盒自己抱着,还是热乎的呢。

    姜妈妈说道:“别都埋了,给我留点儿吧、留点儿……”

    二嫂劝道:“您别这样,这样对我老叔不好。”

    姜妈妈被二嫂搀进家门。

    北郊本地风俗,白事上随礼的亲友还要挂帐子。所谓帐子,也就是各种素色的布料。一般的人家,能收几十块已经不错了。姜家收到几百块。

    帐子通常是叠好、再用白纸条写上各自的名字,然后挂在灵堂四周的幔子上,是办白事人家的体面。

    姜家收到的帐子太多了,灵堂根本挂不下,便在灵堂旁边专门摆放了两张桌子,一叠叠地堆上去,小山似的。

    幔子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写着名字的白纸条,很是壮观。

    姜爸爸享年55岁。

    盖棺定论的话,他是一个宽厚、自律、高尚的人。姜妈妈嘴上说的“屈己待人”,姜爸爸用自己的生命践行了。

    姜爸爸的远房婶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远便哭了过来:“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才多大呀?老天呀,让我替你去死吧!我这个受罪的人啊,愿意替你这个享福的人去死啊!老天不长眼哪,好人不长命啊!你怎么就走了哪?你呀,你呀,你这么好的人哪!”

    老太太儿女不孝顺,常受姜爸爸接济。

    不能再写葬礼的场面了,因为笔者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了。

    在姜爸爸走后第七天,一大早,儿女们都回家来了。烧过了头七纸,团团围坐在客厅。

    姜妈妈忽然指着最上面的窗玻璃说:“看,你爷爷在那里!正朝咱们笑呢!”

    大家纷纷看去,果然,姜爸爸的影像虽不清晰,但明明是他没错。他慈祥地微笑着,就像他平时的模样。

    “是我姥爷!是我姥爷!”“我爷爷在笑呢!”孩子们喊着。

    姜晔也看着老爸,贪婪地看着。心里说,爸,我就知道您还在呢。老赵说过的,您的魂儿一直就在这儿,没走。不过,我也知道,今天,就在今天,您就要远行了。您是不放心我们,您让我们看见您,是要安慰我们。我都知道的,都知道。爸,您走吧,没有任何牵挂地走吧。爸,您一定走好啊,我最最亲爱的爸……

    一会儿,影像不见了。

    姜妈妈跟孙子们讨论着:“都看见了吧?是你们爷爷没错吧?”

    “是的、是的、是的……”

    一家人已经成魔,心里想什么,就以为是看见了什么......

    门铃响,姜晔弟妹去开门,门外站着另一个小张,厂里负责修理机器设备的。为区别司机小张,他们叫他张子。

    张子几天前请假回老家结婚,今天回来上班的。

    张子手巧,以前姜家有什么电器坏了,都是叫张子来修理的。

    张子这次是来给姜厂长家送喜糖的。

    张子笑嘻嘻地进了门,一进门就见地上有一堆刚烧过的纸钱灰烬,而墙上呢,挂着一个大镜框,周边黑纱环绕,镜框里面是姜厂长在微笑。

    张子愣了老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妈妈解释道:“你们姜厂长几天前去世了,脑溢血,今天头七。”

    张子这一听,立刻便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厂长啊,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儿的呀,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呀?你身体那么好,没病没灾的,怎么就走了哪?让我怎么相信哪?厂长啊,你怎么就走了哪?”

    一个大小伙子,坐在地上嚎啕,着实是……

    一家子人,七手八脚的,赶紧拉张子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纷纷劝解着。

    张子哭了半天,揉着眼睛说:“真是想不到,打死都想不到。”又看向这一家人,眼神便有些犹疑,想,姜厂长那么好的人,突然间就没了,他们家人怎么不哭呢?

    姜妈妈看出了张子的心思,说道:“一家子,眼泪早就哭干了。”

    眼泪哭干了,只剩下心底的抽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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