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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深谷恩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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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头皮轰的一炸,一个蹿跳把住了身后的一颗松树,蹭地双脚腾空而起,一只狗的嘴巴贴着我的脚底就飞了过去,咚地撞在另一棵树干上,紧接着被反弹回地上,嗷嗷两声惨叫,呜呼哀哉。

    我娘,这狗比狼还猛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急三火四地就爬上了树顶,巨大的树冠遮住了我的身影,却遮不住另一只狗的视野。

    它见同伴有如此下场,不敢拼上,只站在距树不远的地方,仰头朝我汪汪直吠。

    我心里那个恨呀,玲花咋养两条狗呀,若一条,老子就不会暴露了,这下咋办?跑?下面狗等着呢,呆在树上?那也跟直接和她面对面差不多。

    关键是,我如此狼狈,不想顶着这副尊容被她耻笑呀。

    就在这时,玲花抱着一根长木棍从院子里出来了,她一眼发现了那只躺在树下的死狗,稍一愣怔,嗷的一声扔了木棍就扑过去,抱着死狗紧急查看。

    而另一只狗仍朝着我这树冠汪汪直吼。

    玲花抱着那只死狗,怔怔呆了一小会,突然醒悟过来,仰头看向我这树冠,三目相碰,她嗷的一声,转身过去抱起那根长木棍就朝我捅来。

    可惜木棍不够长,她也没多大力气,刚举起来,在半空就又栽了下去。

    她转身又往院子里跑去。

    而我躲在树冠上,居高临下,能清清楚楚地看着她的身影窜进了屋里。

    咦,难道她要去叫那个老头?晕,她的啥子远房亲戚说过那老头都七老八十了,连走路都困难,叫他出来能干啥,不是白给吗?

    我暗暗耻笑,正想寻个啥法子赶跑树下那只土狗,以便抽身走人,然后再……

    突然,玲花的身影又从屋里奔了出来,不过那老头没跟着,而她怀里多了根棍子,不,不是棍子,而是一支猎枪!

    我一下子懵了,这是要打鸟的节奏呀,玲花,你也太黑了吧。

    我吓的手抖脚颤,急三火四地往树干后躲,而玲花气冲冲地奔出院门,举枪冲着我吼道:“畜生,下来,不下来老娘轰死你个杂种!”

    危急关头,我能干啥,只有赶紧求饶:“大妹子,别啊,是那狗咬我扑了空,自己撞树上死了,不管我事呀……”

    因为急,也因为怕随时被轰死,声音就不像江苏方言,而是露出了本真。

    玲花猛地一愣,皱眉眨眼,好像在思考啥,举枪伸头紧搜我的身影。

    显然,她似乎也听出了这声音很熟,但不敢确定。

    “你谁,赶紧下来!再磨叽老娘真打了!”她怒发冲冠,咬牙切齿,抱着枪的手在抖。

    我百感交集,嗷的一声嚎啕大哭:“玲花,我,是我,郭子呀……”

    “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颗子弹穿过树冠,飞上了天空,枝叶噼里啪啦四处乱飞。

    我浑身一颤,瞪眼张嘴地哑了声,我没想到她能真打,而她也傻了,抱着枪呆在那儿一动不动。

    或许是发现我没被击中,突然又吼了一声:“你到底是谁,下来!”

    这时候了,双方再僵持的话,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小命分分钟都会完蛋。

    我只好硬着头皮,抱着树干狼狈地滑了下来,一屁股砸在地上,为了形象,又赶紧抱着树站了起来,和她三目相对。

    “玲花……”我颤颤地低叫了一声。

    她身子又猛地一颤,脸皮急抖了几下,脚往后踉跄了一步,突然举枪又对准了我:“你,是你这个畜生,老娘真是瞎了眼,呸!”

    她恶狠狠地骂着,手指就搂紧了扳机。

    完了,完了,我特娘的小命完了呀。

    我嗷的一屁股砸在了地上,做出最后的挣扎:“玲花呀,你误会我了呀,我找你二十多年了呀,做梦都经常梦到你呀,可就是追不上,追不上……”

    我说着,转头抱住树干,咚咚猛撞,眼前金星四溅,一半是真情,一半是为了保命。

    我以为,玲花会心痛我这么自残,会扔掉枪扑上来和我抱头痛苦。

    可没想到,她却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我,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这特娘的,我也不能停下来呀,杀人杀个死,装逼装到底。只有硬着头皮,狠着心,咬着牙继续撞树吧,我咚咚地猛磕,感觉额头上的血水流到了眼皮上,鼻子上,脑袋都快装成烂西瓜了。

    我突然发了狠,若能这么死去,也不愧是个纯爷们呀,为了女人活,为了女人死,也不枉一生。

    那特娘的干脆就死了吧!

    我闭眼闷头,咚咚咚……然后,然后就感觉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地,我梦见自己躺在一个屋子客厅,眼前出现了“大花瓶”还有虎子。

    她披麻戴孝跪在我身边,呜呜地哭,而虎子则坐在一边玩一支木头枪。

    小鹅呢,默默地站在房门口,抽泣着一声不吭。

    突然,一枝梅头戴八路帽,要别盒子枪,带着两个民兵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吆喝着要把我拖出去千刀万剐。

    这时,赖子媳妇从屋里窜出来,张胳膊护住我的尸体,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你们还折腾他干啥,要剐就剐我吧……

    我心里一阵感动,我咋能让一个女人护我呢,嗷的一声坐了起来。

    咦,我眼前咋黑乎乎一片呢,我下意识地伸手抹脸,却发现脑袋被绷带缠住了,只留鼻孔和嘴巴。

    这是咋回事?我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摸摸身下,竟是炕席,这么说,我没躺在客厅里,而是躺在炕上?

    “别动!”一个女人呵斥道,并狠狠地打了一下我的胳膊。

    这个女人的声音咋这么熟悉呢?她……我一个激愣,猛然醒悟过来,我这是撞树后很可能被玲花拖回了屋里给包扎了。

    我靠,这么说,我没死,而且她还救了我,这也就证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好了,这一切就好办了,她的怨恨肯定还没完全消除,但这没大不了的,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孙子样,然后解释清楚,坚信她就不能计较了。

    我想到这儿,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了。而是支着耳朵,想听听她家那老头的声音。

    因为我和麻子都怀疑老头是仇家黄福贵。不对,玲花怎么可能跟那个恶霸黄福贵呆在一起?这绝对不可能的,就是把我脑袋拧下来,我也不会相信的。

    我心里这么想着,好奇心却愈发强烈。

    我在炕上,而且这屋只有两间,一间灶房,一间卧室,老头整年不出门,他不在炕上能在哪儿?

    也就是说,他应该就在我身边,可咋连个动静都没呢?

    我支着耳朵极力搜索着,但却始终没听到有喘气声。

    咦?难道传说中的死了?

    不对,若老头死了,二道沟那刘老头肯定会知晓,起码还要带着儿子来帮忙抬尸下葬的。

    没死的话,他出去了?这个有可能,也许炕小,他嫌窄巴,搬着凳子到院子里乘凉去了呢。

    不行,我还是先打探一下吧。

    “水……”我弱弱地叫了声,因为脑袋木木的,还一阵阵嘣嘣地痛,有气无力,嗓音也变了调。

    没有人应答,我只好又叫了两声,这时听到外屋一阵脚步声而至,紧接着厉声呵斥道:“喝个屁,有尿你喝吧!”

    是玲花,唉,还是那么刚强,那么烈,说话不饶人。

    我无奈地哼哼了两声,吧嗒吧嗒嘴,表示真渴了。

    不一会儿,玲花又从外屋过来了,没好气地道:“张嘴!”

    咦,我心里猛地一振,她嘴上厉害,心里还是痛我的呀,忙张开了嘴。

    忽然一碗水就灌了下来,不但脖子和脸被浇了个湿,还呛了一口。

    我娘,她这是故意折腾我呀,我猛咳嗽了几下,咧了咧嘴想哭两声,但因心里美,竟没好意思咧咧。

    她见我这样,扑哧一下笑了,狠劲拧了我胳膊一下,恶狠狠地道:“活该,咋没撞死,呛死你呀,猪狗不如的东西,呸!”

    骂完又去了灶房。

    我靠,折腾一顿也没机会探出那老头的踪影呀,这再咋办?我不敢继续鼓捣了,那样她肯定还会再坏我。

    只好老实地躺着,听动静。

    灶房里传来一阵哧啦、哧啦的炒菜声,一股香气就涌入了我的鼻孔。估摸着玲花是在煎鸡蛋呢,那肯定是给我补营养的了,嘿嘿。

    我心里暖暖的,唉,女人啊,真是……爱上一个男人,不论曾经多么恨过,他多么荒唐过,只要一见面,几句好话,一顿苦情后,她还是会原谅并接纳的。这和男人有本质的区别。

    不一会儿,鸡蛋应该是炒好了,只听丁零当啷一阵铁铲响,接着玲花喊道:“老头子,进来吃饭了……”

    老头子?噢,绝不是在喊我,而很可能是叫传说中的那个老头,也就是她的男人。

    我心里突然像打翻了五味瓶,醋的不行,玲花呀,玲花,你咋找了个老头呀,咱不是说好了……

    晕,这话我没资格说,是我先不守诺言的,她是受到打击后才这样的,唉,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能活下来也算是个奇迹了。我又有啥脸面和理由让她独善其身?

    我不敢吭声,耳朵空前的紧张,想听听那个老头的声音到底是不是我和三麻子猜测的黄福贵。

    但,令我失望的是,外面没有回应,只有拐杖戳地的声音。

    死老头,你咋不说句话让老子听听呀。

    老头的脚步声进了屋,只听玲花又道:“咱在灶间里摆桌子吃吧,炕上坐不开。”

    也就是说,老头暂时不来里屋了。

    我以为这时他会答句话,可仍不出动静,靠,比哑巴还哑巴呀。

    接着凳子、桌子的咕咚声,然后,然后就听到玲花又道:“你多吃点鸡蛋,今中午我吵了三个,你俩我一个。白馍也多吃点……”

    啥,啥?鼓捣了半天,我吊毛捞不着?而且,而且她还故意让我听着,这是要气死我的节奏呀。

    我火了,肚子叽里咕噜地响,喘气也粗了起来,可也没办法呀,人家不给你吃,你也没脸皮要啊,就是要,她铁定也不会给。

    真特娘的,好,死玲花,让你先坏着,等老子……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表弟,他醒了?”

    我心猛地一紧,脑子极力搜索当初黄福贵的声音,想跟这个声音配对,但因年久,我特么也早忘了黄福贵嗓音到底合不合这老头的了。

    “你吃你的,管他干啥,他不饿。”玲花没好气地说道。

    算了,老子不生气了,也不猜测老头到底是谁了,既然来这儿了,那早晚会弄明白的。

    我脑袋一阵痛疼,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地,我听见身旁有说话声,是玲花和那老头的。

    “我给你洗洗,今晚咱好好乐活乐活,嘻嘻……”是玲花,那声音听着真特么磕碜死人。

    我猛然大醒,不但耳朵支棱起来,心跳也加速了,难道天黑了?他们要睡觉了?

    老头道:“天刚黑严呢,折腾个啥,再说你表弟还……”

    靠!靠!靠!

    死棺材瓤子,你都土埋脖子了,还特么的中用?

    你们这对狗男女若敢在老子面前日捣,那老子就敢立马弄死你们!

    可恶的玲花,你这是要故意气死我呀。

    我昏了,双手紧握,极力控制住呼吸,静等他们作死的那一刻。不,准确地说,是等老头作死,因为玲花再怎么作,我也下不了手的。

    “不管他,他是个愣子,还缺个心眼,再说咱两口子在炕头做,他能管着,哼!”玲花语气坚决果断,似乎还有点兴奋。

    只听老头又道:“那……别,还是不做吧……”

    “咋的了,这些天你鼓捣累了?不是挺有劲的吗?”玲花道。

    “我……别说傻子,就是个畜生,它也明白这事呀。”老头似乎很为难。

    玲花又道:“明白也好,怕啥,他嫌碍事就滚出去!”

    我靠,你个臭婆娘真要折磨死我不成?

    我正发着恨,就听身边哧溜啪啼的亲起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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